第5节

五彩斑斓的枯骨里，夜明珠似的小白骨瑟瑟发抖。
  秦九轻：“……”
  小白骨生气了，真当骨头没骨气呢，他满身都是骨气！
  参须真人说了，精怪可骑不可欺，他三番两次凶他，太过分了。果然天下修士唯有秦九轻最好，其他的都是凶恶之徒，眼前的修士，不报他救命之恩就算了，还凶他吼他嫌弃他。
  长得好看了不起啊。你能有秦九轻好看吗！
  等本骨双修大成，先让你滚上一滚！
  秦九轻没了一身修为，无法自如出入识海，想要喝止那魔剑，唯有言令。谁知魔剑老实了，小骷髅也被吓到了。
  方才的丹药虽不能让秦九轻恢复真气，但却足以恢复体力，他勉强撑着站起来，走到骨堆前。
  小白骨感觉到了，往下钻得更深了些。
  秦九轻低声道：“这衣服，你还要吗？”
  小白骨唰地探出头，悲愤道：“你已经送我了。”
  这人还要再抢回去不成？他到底救了一个怎样的大坏蛋！
  秦九轻俯身，危险十足的深眸中溢出极细微的温柔：“我来帮你穿。”
  小白骨看呆了。
  这、这……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魅术？
  这修士竟然还会魅术！
  小白骨心中警铃大作，他的双修对象是秦九轻，他才不会被其他修士蛊惑，紫眼睛你休想侍美行凶。
  心里强横的小白骨，身体很诚实：“这衣服怎么穿？”
  他没被诱惑，他只是想穿好衣服。连衣服都不会穿，怎么让秦九轻脱？谈恋爱不会脱衣服，谈什么恋爱？
  书中的至理名言，他背得滚瓜烂熟。
  秦九轻拿起那乱成一团的衣服，展开后给小白骨披上。一人一骨挨得近了才发现彼此差距之大，小白骨只到他胸口处，再加上只是一把骨头，瘦得不能再瘦，小胳膊小腿像极了白嫩嫩的竹笋，一节节好像能掐出水。
  明明是具硬邦邦的小骷髅，却看起来很软。
  秦九轻给他穿衣服，指尖难免碰到他，骨头是真的，温度很凉，他没有修为护体，碰久一些可能会被冻伤。
  小白骨生气来得快，去得也快，等衣服穿好，他的蓝眼睛又开出花了：“谢谢！”衣服依旧松松垮垮，但却穿戴得很整齐，任他蹦啊跳啊，也不会垮下来。
  不过衣服还是太大了，又宽又长，衬得他更小一只。
  秦九轻手指动了下，却没做什么。
  小白骨仰头看他：“我也帮你穿衣服！”
  秦九轻：“不用……”
  小白骨：“你放心，我学会了，只要这样这样再，诶……”他把自己缠到衣服里了。
  秦九轻到底是没忍住，揉了揉他的小脑袋：“我自己来。”
  小白骨失望道：“穿衣服好难。”
  秦九轻长手长脚，几下就穿戴齐整，和“难”字半点不沾边，小白骨羡慕极了：“你好厉害。”
  秦九轻：“这没什么，等你化形后穿衣服很简单。”
  小白骨很好学：“那脱衣服呢？”
  秦九轻：“……”
  小白骨道：“等我化形了，你教我脱衣服吧！”
  秦九轻想了下，还是告诉他：“脱衣服是很私人的事，不要让别人给你脱。”
  小白骨醒过神来了：“哦对。”
  他的衣服只有秦九轻可以脱，怎能随随便便让紫眼睛给脱了？
  他要为秦九轻守骨如玉！
  小白骨想起秦九轻就犯馋，眼前飘得全是酱猪蹄红烧狮子头，他迫不及待道：“你可以教我化形了吗？”
  虽然紫眼睛有些凶，但人似乎没有坏透，说好的教他化形，应该不会食言吧。
  秦九轻看看他后问道：“你在这儿待多久了？”
  小白骨歪歪脑袋，想得很认真，答案很废柴：“不知道。”
  窃天死灰复燃，出声道：“此等吃遍厉鬼的至寒白骨，没有千百年哪能成精？老夫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至寒至阴的绝品仙骨。”
  他又道：“你当真不用了他？他这一身白骨刚好补了你的残缺灵根，你没了万灵根，却换上千年仙骨，照样叱咤两界，无人能敌！”
  秦九轻不用言令是可以在心里和他交流的，只是无法制止这魔剑持续废话。他冷声拆穿他：“有了这仙骨，你就可以修复剑体，占我肉身。”
  窃天：“你已经是个废人，老夫占了你身体定会给你复仇，你有什么好遗憾的！”
  遗憾？
  被活生生拔除灵根的剧痛蔓延全身，秦九轻脑中浮现的是师尊冰冷漠然的视线。
  他身上剧痛比不了心上窒痛：“师尊，徒儿做错了什么！”
  他回他：“你不该入天虞山。”
  天虞山这位化神期巅峰的男人告诉他——你不该入天虞山。
  所以说从一开始，他想要的只是他稀世罕见的万灵根。
  他收养他、教养他、抚养他，为的只是夺走他的先天资质！
  小白骨脆生生的声音响起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  刚还好好地，怎么忽然间又多了这许多紫纹，别死啊紫眼睛，你还没教我化形呢！
  小白骨一急，忙用手指去碰他脖颈上的紫纹，指骨没了，紫纹淡了，小骨头也顾不上去抓厉鬼补自己，慌忙把自己的指骨全奉上，生怕他一命呜呼。
  秦九轻心神大恸，给了魔剑窃天机会，窃天忙不迭时地抢地盘争白骨，恨不得化作实体，把小白骨一口吃掉。
  小白骨十根指骨没了八根，眼看还剩两根，再被吃掉就是手骨了，偏生这紫纹越演越烈，这边暗下去那边又冒出来。这可怎么办？他要被吃干抹净了！
  最后一根指骨刚要碰到紫纹，秦九轻一把握住他。
  小白骨吓一跳。
  秦九轻锁骨上全是紫色纹路，那触目惊心的紫色和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，它们挤压至他修长的脖颈，像极了被魔爪扣住咽喉。这一幕诡异、危险却又因线条太过优美而撞出惊人的美感。
  充满诱惑力，如深渊绽放的紫色罂粟。
  秦九轻哑声道：“别碰我。”
  小白骨回神，有些委屈又有些着急：“我怕你被吃掉。”
  秦九轻：“……”
  小白骨举起自己没了指骨的圆润手掌骨：“你……”
  秦九轻一把推开他：“不用！”
  小白骨：好凶！
  这人怎么这么凶！
  幸好他的双修对象是秦九轻，不是眼前的坏家伙。
  秦九轻推开小白骨，低声对识海中张狂的魔剑窃天道：“我死了，你会怎样？”
  张牙舞爪的窃天大惊。
  秦九轻凭借着强大的毅力压制四溢的魔气：“这绛霜谷没有活物，你还能找到其他宿主吗？”
  窃天老头慌了：“你不可能自裁的，你身负血仇，怎会甘心……”
  秦九轻咬破了舌尖，俊美的面庞狰狞可怖：“你既知道我恨他，便该明白我不会成为他。”
  窃天：“！”
  秦九轻看不见那白净乖巧的小骷髅，但他知道他在不远处。
  他在心里对窃天道：“我若此时占了他，同那男人有何区别？”
  他会复仇。
  他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。
  但他绝不会成为他。
  他若要了小骷髅的一身仙骨，同那拔了他先天资质的君上暝有何分别！
  魔剑窃天低估了秦九轻，他有些后悔，也许他不该选他做宿主。
  年纪轻轻遭遇大变，经历如此血海深仇后秦九轻还能保持此般心性。
  他当真能驾驭了这个年轻修士？
  若是无法占了他身体，时辰一过，他就没法自主离开了。
  届时……谁操控谁，可就难讲了。
  窃天透过识海看向整个绛霜谷。
  除了怨魂厉鬼就是累累枯骨，他去哪儿找下一个宿主？！
  小白骨？
  小白骨个屁啊，这千年寒骨自己还没身体呢！
  终于压制了窃天，秦九轻身上紫纹没了，只余眼中的深紫色如水中波纹般久久散不开。
  他不顾身上汗淋淋，一把抓住小白骨白生生的胳膊问道：“疼吗？”
  小白骨：“……”
  秦九轻眉峰蹙了蹙：“你要如何才能长出指骨？”
  小白骨声音直打颤颤：“你你你……”
  秦九轻道：“告诉我，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