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6节
??“真的?” ??“嗯,妈妈怎么会骗你。” ??“……喔,”星熠似懂非懂,若有所思道,“那妈妈就是真的‘讨厌’叔叔了。” ??沈京墨很轻声地应:“是很讨厌。” ??星熠又殷殷问:“那叔叔喜欢妈妈吗。” ??又问了那次在雪中见面的车中同样的问题。 ??沈京墨默了会儿,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,“星熠,不要轻易说‘喜欢’。” ??“……为什么。”星熠不解,有点儿急了。 ??或许在孩子的理解中,如果妈妈讨厌叔叔,但叔叔喜欢妈妈的话,就可以扭转一些什么东西,最终在这种爱憎之间得到平衡。 ??可感情不是天平,感情也向来不公。 ??爱得满的人,总有一天会因为得不到同等的回报而深感忿忿,从而想要更多。爱迟早会让人面目全非。 ??恨得太满的人,也会为这种浓烈的情绪疲累。可若最终恨意也被冲淡,那不如形同陌路。 ??所以他宁愿她恨他。 ??但孩子不懂。 ??孩子的世界只有“喜欢”和“讨厌”两种情感状态,如此的爱憎分明,比他们这些大人通透纯粹。 ??“叔叔从不说喜欢。” ??“为什么?” ??“因为不敢。” ??“不敢?”星熠很惊讶,“叔叔也有不敢的事吗?” ??“是啊,”沈京墨轻笑,“就比如星熠喜欢吃糖,但你知道吃了糖会蛀牙,妈妈也会说你,所以就不敢吃了。” ??星熠依然似懂非懂,“所以、所以……连喜欢吃……也只能偷偷在心里想了吗?” ??雪势汹汹。 ??劈头盖脸的雪点漫天飞扬,迎面砸过来,擦着车身飞速向周围扩散开。 ??小几秒,沈京墨才淡淡应:“嗯。” ??“这样呀……” ??星熠摇头晃脑,好像这才有点儿恍然大悟。 ??* ??忙完已近傍晚。 ??及近年关,venus将明年进军国内的计划都做好了。万事俱备就差一阵东风,这阵东风得zone掌舵才吹得起来。 ??可zone背后最大的东家却是sr。 ??余向南敏感地察觉到,一整天讨论下来,贺寒声的思路已经有意无意地往如何改变既定的计划,或是明年依旧在欧洲市场探索偏了。这与他先前想进军亚洲的整体计划都相背。 ??余向南心猜,或许是因为陈旖旎与沈京墨。 ??陈旖旎在傍晚时接到沈京墨的电话。 ??她早变更了电话号码,六年前走时与国内亲友斩断了一切联系,没人联系得到她。 ??不过如今再见了,他若是想知道,自然能知道。 ??这是时隔多年,他第一次打电话给他。 ??彼此接起,都不约而同地沉默。似乎不知怎么以这种方式开篇。 ??唯有电流酝酿着这种无法面对着面的交流带来的生疏。 ??“喂。” ??却是他先开口。 ??电话中,男人依然是那般温和低沉的嗓音,声线沉稳,言简意赅地跟她报了个地址,要她过去接星熠。 ??她怔忪着情绪,也简单答:“嗯。” ??正要挂电话,那边的他声音却压了又压,低笑着:“星熠玩累了,睡着了。” ??陈旖旎依然应:“好。” ??她答得笨拙,词不达意,他听出她的踟蹰,最后说:“过来吧,我等你。” ??不再是以前那般颐指气使的口吻。 ??不知怎么,总觉得,只有她这六年像是白过了一遭。 ??一开始陈旖旎还没反应那个地址是何处,直到车子到了一幢高档公寓楼楼下。 ??才恍然发觉。 ??这是十二年以前,她在巴黎上学时和他住过的公寓。 ??虽这么久了,这片依然是巴黎首屈一指的极贵地段,公寓楼内外都有定期修整保养,公寓外观,园区布景的格调,都没大的变化,很精致。 ??楼下一丛被雪覆盖得悄无声息,仿佛死去了的玫瑰园。 ??从前那一池玫瑰开得多么热烈,艳艳如火,现在纵是一株还活着的花都被移走了,被挖得千疮百孔,也不知玫瑰重新栽种的话,是否还能重新活过来。 ??她依稀还有印象,若是站在楼上向下看,会发现花园边沿被作成了玫瑰花瓣的线条轮廓,精致且富有设计感。 ??她以前很喜欢站在楼上向下眺望。 ??人总对房屋有情结,她也难免。 ??沈京墨也是如此。 ??他立在窗边,早在这边站了许久,手拨开一侧窗帘,见陈旖旎直直下了那辆白色保时捷。 ??还是早晨接她走的贺寒声的车。 ??他神色渐冷。 ??窗帘厚重,繁复精致的花纹摩挲过他手心,他低眸,向下看去,陈旖旎忽然抬头,向他这扇窗户望。 ??他一动不动,没躲。 ??他在三层,并不难望。 ??可在她即将看到他时,突然被身后的贺寒声叫住。 ??贺寒声降下车窗,递了她落在驾驶座的一条墨绿色围巾给她。 ??外面雪大,她要去沈京墨那边接走星熠,他就没必要与她下车一同前往了。 ??陈旖旎轻声说了“谢谢”,去接时,贺寒声却直接伸出了双臂,揽了下她肩颈,用围巾拉着她躬身过来。 ??给她仔细地打了一圈儿。 ??“怎么了?” ??陈旖旎笑了笑,也看出他今天会议时的异常。 ??其实她与他除开上下级关系,无外乎就是朋友了。 ??星熠年纪小尚不懂事,总在意自己的姓氏与贺寒声的“贺”无意相撞一事。因为缺失父爱,星熠也一直都喜粘着他,他也乐意被星熠粘着。 ??知不知内情的外人,几乎都说他与星熠相处起来像父子,有很多人误会过他和她的关系。 ??陈旖旎刚三十,贺寒声只比她大一岁,正是而立之年,venus又正在风风火火的上升期,她也说过他这个年纪的男人——尤其是长相不赖,事业有成,性格还好的男人,总有很多选择。不是非她不可。 ??甚至自私来讲,在这世上除了星熠,她也不是非谁不可。 ??他们都有很多选择。 ??“星熠估计玩累了。”贺寒声垂眼,给她打围巾,“正好,晚上也不会闹腾你了。” ??他们都是同行,在时尚圈中摸爬滚打,这围巾怎么系好看,怎么系独特,都有自己的品味。 ??陈旖旎伫立车外许久,看他手在围巾上灵巧动作,冷得捏了下领口,顺势揽了下围巾,向后站直了,朝他笑:“我很快下来。” ??她这样难免让人觉得她有点儿疏离,他也不勉强,便作罢了,收回手。 ??看她没拆散那围巾,再抬头对她温柔微笑,“那,早去早回。” ??“好。” ??贺寒声与陈旖旎相遇于三年前的巴黎。 ??她需要一份设计师的工作,而贺寒声需要有人来扭转venus每况愈下的局势。 ??她是他万事俱备只欠的东风。 ??可他却不是。 ??或者说,他曾以为自己是,其实并不是。 ??想起那年第一次在巴黎的街头遇见她,她也是这么一副大方简约的打扮。 ??大衣、围巾、内里一袭针织长裙,小牛皮半筒长靴。 ??长相明艳气质还不赖的女人,若是再对装扮有一番自己的独特嗅觉,如何打扮,都是美的。 ??那时她立于雪色,站在街边橱窗外,直望着一家中国人开的旗袍店里展示的旗袍成衣。 ??柔和的光笼罩住她一侧脸,侧颜娇妩,双眸中却有那么一丝难以言喻的凄然,立在那里就成了一幅画,很动人。 ??前阵子他在得知了她是lamour的前设计总监后,才仔细查过与她相关的资料。 ??不过似是有人将她保护得很好,在网上几乎见不到她的照片,能捕捉的信息也是寥寥。 ??听闻她六年前与国内娱乐圈的哪个小明星订了婚,后来不了了之,而与之有关的信息,在网上也几乎被删了个干干净净。 ??听闻她从前在lamour常是一身玲珑旗袍傍身,千姿妩媚,万种风情,特立独行有个性,几乎成了lamour的标志。 ??听闻她给沈京墨做了七年情人,从少女时代到她毅然决然地出国,几乎跨越了人生最美好的年龄段。 ??他想象过,那时的她在沈京墨身边,一定是无比清高矜傲不可一世的。 ??有有成的事业,有一个肯无条件地纵容娇宠她的男人,有名有利,前途光明,风光无限,生活优渥如天之骄女。 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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